8/17/11
北京的街
上午ZY帶我到派出所辦理臨時住宿登記。ZY說派出所在他家附近，走路即可到達。北京人對「附近」的認知與台北人是相當不同的，從ZY家步行到派出所，又走得我擔心起雙腿的剩餘戰鬥力來。媒體上的北京看來總是光鮮亮麗，當雙腳踏在北京的街道上，才會發現眼睛會騙人。知道我要來北京的朋友，除了祝我有個愉快的旅程外，就是將「北京的空氣污染很嚴重」當做新聞告訴我。來到北京後，空氣污染沒有想像中的嚴重（連ZY都這麼覺得），但是街道上五味雜陳，其實也不比空氣污染好多少。除了露天的街道以外，地鐵站的臭味也不遑多讓，總是隱隱約約飄盪到鼻子前。街道和地鐵站內的地面，不是有零星的垃圾，就是東一塊西一塊的黑色污垢，我的眼前浮現有人隨地吐痰、有狗隨地大小便、煙蒂果核被隨手丟棄…等等的畫面。昨天出門前我一點準備也沒有，一整天都被隨處飄來的煙味和臭味薰得難受。今天學到了教訓，戴上兩層口罩再出門。
7-11
從ZY家到派出所的路上有家7-11，ZY對於北京的7-11也開始賣熱包子和關東煮感到很欣慰，但與台灣包山包海的7-11比起來，北京的7-11還非常陽春。北京7-11的收銀台比台灣的大多了，但是檯面上除了收銀機以外別無一物，只有點算商品的功能。在北京一般店面或小吃攤消費，點完東西以後服務員會伸著手等顧客把錢掏給他，這種手勢讓人不知不覺地加快掏錢的速度，就怕稍慢一步會被冠上吃白食或搶劫的罪名。又是一個人與人之間沒有互信的表現。
湘彬食府
在北京要找五星級服務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只是這樣地方的服務總讓我們覺得很不自在。國圖附近的小吃店非常少，都不知道附近的上班族和國圖的讀者是怎麼吃飯的，我們初來乍到，出了國圖只能朝店招懸掛得最高的店家前進，而通常店招掛得越高的店家，檔次也越高。我們就在高高在上的店招引導下，踏進了湘彬食府。一進門，是四位身形纖瘦穿著旗袍制服的服務員向我們鞠躬打招呼，其中一人引導我們爬上不算短的樓梯入座。餐桌上的筷匙枕和湯匙都是鍍金的，餐巾也是金黃色的，營造一種金碧輝煌的氣氛，我們兩個穿著T恤短褲涼鞋就闖了進去，與整張餐桌的畫面有些不協調。用餐期間服務員的態度客氣有禮，遞送菜單、發票也都以雙手執行。除了金光閃閃的湯匙和筷匙枕以外，其他一切都沒有異樣。
我的座位正好在入口樓梯旁，旁觀後來的客人從門口被引導入座，我才忽然發覺那道樓梯的設計塑造出讓用餐者高人一等的幻覺。接下來看到一位纖瘦的服務員引導一位相對來說較為壯碩的男性食客，男性食客有個體積不小的隨身行李，入門後由那位服務員幫他提到座位上，我在心裡罵那個男人沒用。後來有一桌客人用餐完畢，兩位服務員「護送」他們離開，一人幫他們提打包的飯菜，另一人幫其中一個客人提手提袋，一路下樓送到門口。這些，就有點過份了。ZY說他去年回北京去一家飯館吃飯，在洗手間還有人幫他打開水龍頭，他說他自己來，服務員竟回應「來這裡的客人沒有人是自己來的」。經過腥風血雨的無產階級革命的中國人，重新掌握個人財產後，還是挺懷念階級的。
國家圖書館：
北京的公共知識寶庫主要有二處：國家圖書館（簡稱國圖）和首都圖書館（簡稱首圖）。除非在美國自己家中，否則ZY是喜歡到圖書館工作寫論文的。上圖書館以前，他先上網查詢圖書館的上網服務，發現國圖提供無線上網，而首圖沒有，於是鎖定國圖為未來幾天趕論文的基地。
國圖不必說也是一組龐大的建築物群，這樣一個身負國家總書庫重任的地方，卻也是防讀者如防恐佈分子的地方：入館前，讀者必須到地下一樓的「存包室」換用國圖專用的網狀電腦提袋（也就是使袋內的物品可以一覽無遺啦），個人的電腦包則寄存。進入任何一個館藏區都要刷讀者卡或者身份證，讀者不准自帶飲料入館，但可以自帶水具盛裝國圖提供的飲用水，進入閱覽室的讀者都把自己的水壺或杯子留放在門口外，形成了一幅奇怪的景象。這麼嚴密的防禦措施，在洗手間卻有很尷尬的漏洞。女性洗手間的門鎖是指針旋轉式的，進入後將指針左旋鎖門，門外就會呈現紅色的色塊，顯示有人使用。尷尬的是，有些門鎖上鎖後會鬆滑，使門外呈現綠色的無人使用狀態，我因此兩次差點看到別人的春光，而我更是在某次使用完畢後才驚覺此項事實，好在並未發生糗事。
從讀者使用的角度來看，國圖的軟硬體服務還有幾個改進空間：
．洗手間所在的指示付之闕如，喜歡在生活中尋找運氣的人，可以到國圖找洗手間.
．館藏空間充足，藏書量當然沒話說，但有館藏的樓層採中空設計，而一個樓層面積都有一個球場大，在這樣茫茫書海中卻沒有圖書分類配置一覽表，讀者只能一櫃一櫃尋找，有點浪費時間。
．存包處準備了很多國圖專用的電腦提袋，可見得館方也知道電子設備是21世紀人手一台的必要備配，然而閱覽區座位的電源配置卻很不便民，常常我們興沖沖地衝向一個空位時，卻發現座位附近沒有可用的電源。
資源分配：
北京的地鐵無論路程長短，票價一律2塊人民幣，相當於8塊台幣，因此有些遊民或外地人就利用這項利民政策，待在地鐵站內不出，好隨時跳上一班地鐵做生意。雖然車上廣播籲請乘客不要支持販賣行為，但今天晚上我們還是在地鐵見識到另外一種由幕後黑手操縱的生意。我們等車時，車站裡有一群衣著簡陋、看來像是不知該往何處去的人蹲坐在地上，在列車進站後，其中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竄到了上車處跟著人群上了車，那男孩的五官有點不正常，皮膚也似乎有不正常的脫皮。列車啟動後，我忽然看到他站在鄰座大男孩面前不斷向他鞠躬，那大男孩不為所動，小男孩馬上轉到了我和ZY的面前，仰起頭看了看我們倆，就轉身到其他乘客身邊去，一樣地朝乘客不斷地鞠躬甚至下跪，直到乘客掏出一張鈔票來給他。ZY說這種小孩或遊民的背後都有個集團在操控，施捨一點小錢給他們其實在害他們，讓背後的集團得以拐騙或者買賣更多這樣的小孩，那小男孩的面容說不定就是被動過手腳的。「讓一小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政策，讓早一步得到錢與勢的人更加恃強凌弱，剩下大部分的人等也等不到富起來的那一天。
回家的路上，ZY問我兩天之中對北京有何觀感。我列舉一些還有待改進的地方後，覺得這樣可能太傷ZY的感情，想到在地鐵上看到的一個全國歌唱比賽的廣告，給ZY一個希望有安慰作用的觀感：中國人口那麼龐大，能在任何全國比賽脫穎而出的團體或個人，一定都是頂尖的人才。每年每項比賽中累積產生的精英所帶來的競爭力真的不容小覷。沒想到這個心得沒達到安慰目的，反而讓他的另一番分析打得粉碎。他說菁英永遠是少數，這少數人佔用的資源與廣大普通老百姓從國家所應獲得的資源嚴重地不成比例。對許多體育明星、金牌選手的培養，從小就是全力發展其單方面的體育才能，剝奪了他們學習人文知識養成人文關懷的機會，等到他們有機會出人頭地奪得獎牌成為明星後，錢、權、勢也隨之而來錦上添花，最後國家將一群包括影藝圈在內的各種明星延攬入政壇，擔當為民發聲的政協委員，可是這樣出身的政協委員，又有什麼條件能苦民之苦呢？也難怪廣大老百姓至今仍然有冤難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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